Luminescen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0%

以学术为业

“有时,他对学生讲课时,仿佛站在自我之外,观察着一个陌生人在给一群并不情愿聚集在一块儿的人发表讲话;他听着自己平板的声音在背诵着准备过的材料,从背诵中体会不到丝毫发自内心的波动。”
——《斯通纳》,第2章,第31页
  这个五一假期很快就缩短成了双休日,想想似乎也没干些什么,到最后还是要去daily routine地写很久之前就写了一半的国家安全概论的论文。今天开了个有关《斯通纳》的读书会,感谢宁峰学长的carry和新雅学社的组织。还是发现自己这样的性格比较适合做一个活跃的参加者而不是主持者,因为会被太多程序性的事物所笼罩,在保护发言平衡的同时还要去激发他人的思想。或许这也是线上所必须经历的尴尬吧。也是我一直不希望成为任何意义上“实在”的“领导”的原因之一吧,毕竟举办读书会或是分享会,就比如说那令我“深恶痛绝”的主题团日一样,我希望能够更加“亲民”,让大家能够有自己的声音被表达,被倾听,被回应,而我所做的仅仅是一个平台的作用,但是实际上还是要前期有很多准备,这种准备尽管并不“面目可憎”,但是这种欢乐犹如咖啡因,让人既容易堕入这种“为集体而欢愉”的情感之中。
  对《斯通纳》这本书,一个广泛的评价是,“斯通纳是真正活过的”,在讨论中宁峰学长用“激情”一词串联了这本书的主要事件,但对这个“激情”的定义,他说是“一种对生命的调动,感受自己真正活过”。而我想,这或许也正是“活过”的一个重要标志,我们或许都是在这种与人的连接至中找寻到自己的位置的,遇见斯隆,斯通纳通过文学找到了自己的“自我意识”,而与伊迪丝或是凯瑟琳的爱情,这更多的是从物质或情欲的层面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连接。书中很多描写令我觉得似乎触碰到了一些主题,但是这之中生活的复杂使得这之中的转变必然是更为精彩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书将与伊迪丝和凯瑟琳的爱情作为详写的部分,原文中运用的最多的“激情”,实际上可能更多的指的是肉欲。而在这背后的有关学术的激情一直潜滋暗长(包括与凯瑟琳的爱情之中也有那么一些学术的成分吧),到二战之后,书里写,“1937年夏,他感觉研究和做学问的古老激情再度焕发出来,怀着学者好奇和解脱的充沛精力,这是一种既非青年也不是老衰的状态,他又重返从来不曾背叛过自己的那个唯一的生活。他发现,即使在绝望中,自己都没有太远离那种生活。”是呀,我们所向往的世界其实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之所以说这本书详略似乎有那么一些问题,其实还是这本书涉及到了太多的“主题”,或许这也是一种生活的常态,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这或许也是这本书中多次提到“死亡”这一现象的含义。尽管斯通纳和斯隆在课堂上似乎是平淡,甚至是“干巴巴”的,但是这种对于文学的感受以及对生活的热爱,我想的确是很难通过语言传达的。书的第一、二章其实有着很大的容量,讲述了斯通纳抛却农场和走向文学,这之中斯隆、斯通纳的父母以及斯通纳的两个好朋友,费奇和马斯特思一一出现,为这本书的人物关系打下了最初的基础。特别是对斯通纳的父母以及马斯特思的描写,这是有关土地、亲情和友情在书里一直延伸的线索。书里对马斯特思反复地指涉,对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既有着“即便像我们这样不堪,也比外面那些人强,满身污秽,比那些外面世界的浑蛋强。我们不做坏事,我们心口一致,我们为此得到报偿,这是一种天然美德的胜利”,又有着“等我回来,走向等待我们大家的与世隔绝的慢性灭绝之前,到这个世界上再走一遭可能会很有趣”;对大学既有着“大学就像一座避难所,一个远离世界的庇护所”的判断,也有着“斯通纳才找到了霍利斯·劳曼克思吸引他的根源。从劳曼克思的狂妄,不拘一格,开心的尖酸劲中,斯通纳看到,虽然经过变形,但仍然辨认得出,其中有他朋友戴夫·马斯特思的影子。他希望像跟戴夫那样跟劳曼克思聊天,是做不到,即便他内心对自己承认了这个愿望。青年时代的青涩还没有从他身上消退,但是可能缔结这份友谊的渴望和直率已经不在。”的印象,这两种张力其实一直存在,甚至延续到我们的生活,这也是斯隆和斯通纳在课堂和文学的两个世界中似乎截然不同的重要原因."书籍会给你提供第二个世界",此言非虚。
  讨论到最后不由得引向了韦伯,这种单调、枯燥甚至黑暗的世界,似乎正是韦伯所描述的“以学术为业”,“科学作为天职”的必然注脚,而斯通纳的文学的追求,从某种角度上也可以说他听到了那种Calling,是他自由意志选择之后的成果,因而从“确定性”来理解斯通纳的人生或是生活实际上是最为浅层的。越讨论有一句话便越明显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如果提前了解了你所要面对的人生,你是否还会有勇气前来?”,这是《无问西东》里面的句子,而我现在身处在这个园子之中,彷徨甚至无力,这个问题永恒。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但是在书写有关节日和青年的庆祝之前,让我们还是回到阅读。今天有位学长的公众号停更了,说实话尽管身处其间,但是我却很少去追究这之后具体的人,似乎网络给我们天然的有了一层陌生感。推文里有这样两段话:
  “我真的被这奇怪的时运搞服气了,在人生的上一个十字路口我放弃了学术,现在看起来在弯路上收获了很多,顺带还被时运磨平了棱角变成了一个真佛系的人,这一次不如接着躺平吧。看命运会把我带到哪,这题条件太多,太难了,我真解不出来,既然打一整张草稿和蒙一个的结果都是错,不如蒙一个。”
  “《理想国》在今天的中国可能比在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更值得知识分子阅读。我所指的阅读方式是,不将其看作是任何意义上的教育学文本,而将其看作面向当代知识分子所面临的困难及其可能采取的姿态(甚至可能是唯一可能的姿态)的写作,那么,他就至为清晰地表述出了对这一主题的回答。在这个意义上,越是在一个《理想国》文本所描述的时代,《理想国》的文本本身越是危险的,从而越是凸显了其隐微写作的必要。”
  翻着翻着就把公众号的文章全部看了一遍,就像我今早上本来是要赶一个明晚的DDL,但是看到了群里发的一个甘老师的访谈,便去顺手搜了搜有关八十年代的文化的文献,发现这与近代史又有着密密麻麻的联系。从五四到六四,宣传的变化是时代的产物,但是思考是一以贯之的。我们终究会要去做出选择,在不知道对错的情况下,不过我们终究是会有“光明的未来”的。

  北方便是尘沙灰土的世界,只有这枣子、柿子、葡萄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是北国的清秋的佳日,是一年之中最好也没有的Golden Days。

  读完甘老师的访谈,突然觉得那个看上去离我们近在咫尺的八十年代,原来是如此短暂的Golden Age。之前上高中语文课时就觉得郁达夫这篇《故都的秋》里的这句话读来很有韵味,尤其是最后的那个“Golden Days”,仿佛在语言的疏离中给人了一种特别辽阔而悠远的世界。很多时候我们是没办法选择时代的,甚至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是怎样,就如同斯通纳从大二感受到了文学的召唤,但是直到大四斯隆对他的谈话,才遇到了这种确定性。我其实一直不是那么愿意去在讨论中涉及到具体的生活经验,尽管那样会十分轻松,讨论能够人每个人有话可说,但是最后的结局难道不会是头脑空空吗?我们终究是需要有着一种理论上的信仰,才能够使得现实更为踏实。

  今天是五四,下午还有一个学习习近平昨天讲话的会,关注的公众号也在疯狂推送有关五四研究的文章,但是在这种理论和现实的辉映中,却让我越来越感受到了现世的可憎,那个八十年代的Golden Age终究不会回来,我们的阅读也只会向更远的地方溯源,终究抛弃掉很多浮华与关心。青年意味着什么,绝对不仅仅是一段时光,我想可以用可能性来概括这种感觉,不过这种感觉随时间的流逝特别容易消逝,精算师在之后的一个月的黑暗之中,才或许能够感受到奋斗作为青春常态的本色。

  毕竟那种讨论的底气与清高,来自于太多知识的积累,尤其是对书本的阅读,当我们还坚信天下的书籍是能够读完的时候,大概就是一种正青春的狂妄,很难说这种感受是好是坏,不过至少给我们打开了这个世界的无限可能。我们各自走向自己的专业,与其它的世界产生分离,不过我们终究经历过这段时光,在确立“以学术为业”的志向之前能够去迷惘,能够去思考,这都给就是青春的色彩。

  今天大概不丧,四天的放荡让人更觉之后学习的压力,不过这样一种思考永远存在,希望能够在生活的重压之下,也能够一直跟随着初心找到自己的世界。

去生活,去犯错,去跌倒,去胜利,去用生命创造生命。

——詹姆斯·乔伊斯《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

May 3-4, 2020

文中未标明的图片均为作者自摄 ,如需转载请在下方评论区留言或使用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