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minescen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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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熟悉的感动

长沙,Day -1

  六月二十九日,也是在长沙的第三天。前一天晚上睡的并不是很早,于是乎早上起床也不是那么积极。仿佛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这样,我愿意将这称作某种意义上的“放纵”,而且这个暑假的事实也证明了,这种“放纵”并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变化。尽管没有细读《理想国》,但是也对“欲望”与“理性”之间的张力有所听闻,如今个人所处的,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中呢?“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的确,不在家我们确实有着更多可以自己选择和决定的事物,也需要对我们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我们所评判的是选择的好坏吗?当我们绕回“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这句话就能够发现,真正具有决定作用的,或许恰恰是自己对选择的执行力。而更为重要的是,不仅仅是不沉湎于过去的荣光之中,对于过去的错误,在接受与反思之后,也需要去面向未来。

  上面的文字说着说着就有了么些许沉重,回到这一天,其实像是高中的某个周末,又在东塘、侯家塘兜兜转转。早上在东塘约了一位同学,果然还是像甘老师说的一样,吃饭是最能够塑造共同体的事件之一,尽管只有两个人,我们的生活学习环境和年龄之间也有差别,但是在一个吃饭的语境下这种差别实际上并不是那样大(当然这里的吃饭一定不是中国“饭局”的意义)。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也就从雅礼聊到了一个月之后要参加的“格致计划”。这或许也是疫情,或者说休学之后重新与同侪交流的开始。其实从昨天与宇薇的聊天到今天,其实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虽然可能并不能如此迅速的套用“话语的差异”这样的词,但是真的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兴趣或者说经历让各自的未来在我看来反射着不一样的光彩——同样绚烂,但又是如此不同。尽管我有的时候真的会听不懂,例如“奥古斯丁传统”或者说“阿奎那到康德的传统”(当然主要还是我自己读书少的原因——或许自己对这样的词也保留着一丝警惕,并不希望用这样的“学术语言”去消解原本能够更为清晰解释的概念,或者归根结底的问题在,自己是否真正懂得这些概念所表达的——或许有些像“屠龙者最后会不会成为恶龙”的问题),或者说有的时候可能是不同观点(甚至是观念)的碰撞,这或许就要求着更好的沟通——不过在这里或许希望更多地讨论的是学术生活关系的问题。我到现在仍然不敢说自己“读过”《以学术为志业》,但是面对这个标题至少是心向往之的。当然这个标题的内涵其实是一种更为深远的生活方式的选择,只是在如今我们可以预见的未来,这种选择却已经向我们展示了它初步的力量。

  无论是经济学的语言或是政经哲的空灵,语言所能够涵盖的或许永远只是一方面,但通过语言我们却能够交流对于世界不同领域的不同看法,这其实本身是一件挺神奇的事情。“要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性是困难的”,同样,要让人类能够互相理解同样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但这其中有一个问题在于自己所用的语言,究竟有没有表达自己的意思(先不说自己的思想这样“高大上”的事情),或者说,是不是他人思想的一个“复读机”?我们仿佛都有着某种伪装,在他人面前,装的深邃,装得深沉。或许我一直以为“城府”至少不是那样的带有贬义色彩,但却终究发现,自己原来已经牢牢地粘上了另一副面具——而在家的时候想摘下面具也并不可能。

  我们维持着某种“形象”,甚至依靠着这种形象获得某种待遇。在东塘约完饭,刚好雅礼旁边新开了一家茶颜,便坐到里面去独享一小会清闲——但是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在这个环境中格格不入:旁边写作业的学妹有之,睡意正酣的学弟有之,还提心吊胆着茶颜门前会否走过一位熟悉的老师——他会否又刚好瞟了一眼,看到茶颜里坐着一位他之前的的学生——但是我为什么要“提心吊胆”呢?觉得不放心,还是先到地下通道去走了走——经过了疫情的地下通道与两年前还是变化挺大的:安伦天桥消失了,还有些店面来来回回,似乎从来没有给人留下些许记忆。不过还好书店还在,进去翻翻,还是熟悉的封面,还是熟悉的知识点,只是我能够用一种更加“非功利”的眼光来看待,也很高兴我仍然有一种对新知识好奇的心情。

  从地下通道出来,刚刚修好的地铁三号线还原了学校前长沙最繁忙主干道之一的本来模样——作为侯家塘和东塘两大商圈之中的枫树山,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是作为长沙教育的“高地”而存在的,直到如今,这周边的的补习场地仍然是遍地开花。除去来这里换乘公交的人,这里承载了多少少年青春的记忆和梦想呀——只是这些梦想又有多少能够真正飞出这座城市呢?

  Subway撤了,变成了7·11,南方极少有的便利店,仿佛暗示着这座城市至少在这里逐步加快的步伐。同学也刚好到了,正赶上下午上课时间,同学穿着的校服是最好的掩护,我们俩就这样什么也没有登记的进入了这座理论上处于“疫情防控常态化”之下的校园——或许从这一点上看,雅礼仍然是我们离开的那座雅礼,但她又有太多太多的方面发生了变化,而我们到访的日子,离今年的高考,整整一个礼拜,整个学校的节奏实际上在悄然发生着改变,静待这个“最为重要”的日子——为什么要打引号呢?大概是这个日子与平常的每一天一样,都只是一场考试罢了。但是这又对不论是这个学校中的个体与这所学校都显得如此重要——实际上真的重要么?或许把时间拉长来看,对于个体与学校来看都只是“流水落花春去也”的事情——在这个短短的三年之中真的改变了什么吗?真的培养了什么吗?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不会是空集,但是它在不同人心中的效用函数中能够落到怎样的位置,到可能确实会成为问题。这个暑假,从江西招生到新生训练营,自己都一直感觉自己在受着“清华精神的再教育”,同样作为一所“百年名校”(打印好或许是因为在历史上,每所学校都值得在好好检视一遍)的雅礼同样有着自己的精神——这也能够在清华这种环境中被辨识——可问题是,落到每个人,落到每个时期,这种精神是不是具有单一性的。我只能说我有这样一个判断:“现在的雅礼不是我之前读书时候的那个雅礼”,可是这也只是一个判断罢了,毕竟随距离而来的是信息差,而一两次的回校永远无法再去还原生活全部的体验。

  但至少比没有体验要好——因为是和竞赛的同学一起回去,需要有着某种“共同语言”,同时也因为即将到来的高考,便对文科班那边并没有多少拜访,反而是在高二的竞赛班——学考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如此重要——竞赛生在这一年内也可以说经历了重大的改变——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龚老师还是一无既往的“可爱”(这只是第一个蹦到我脑海中的形容词),那传统的“礼-揖-兴”的上课礼节和班上同学讲的论语——当然深度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都让人找到着某种熟悉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又终究是不完整的——语文课大概实际上要做的并不是很多,而我与同学又恰恰是竞赛班出来的两个“非典型”的代表,就这样“赶鸭子上架”给他们胡诌了半小时——其实你可以体会出学校和专业在他们心中的大概想象的,尽管这种想象并不一定正确,但是这种基本的好奇,我想想我当时这样的场景并不一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如果将其称为“机会”的话。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回答这些问题也是一次次的叩问着我自己的内心——在两年前,或者三年前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经过了这些年,自己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我又究竟有没有学到足够的知识,或者说,“qualified”。当然,时间会赋予某种权威,但是当这个对话进行下去之后,这种权威很快的就会被知识和内容所消解。

  而或许也正是因为自己对雅礼爱得太深,所以才总是有这样的一种情怀吧。我相信,我们的“课堂”对这个班的大多数同学可以说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哪怕帮助到了那么一两位“非典型”的学生呢?或许功利主义本身并不是一种好的评价标准吧。

  “自由而无用”,这不仅仅是复旦大学的专属,而或许是人文(社科)学者共有的某种情怀。当我们被种种的评价体系——从高考的分数到大学的GPA,再到写文章,评职称——我发现我仍然非常害怕自己有着一条“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但与此同时,自己对于这种“不确定性”又是如此恐惧,希望将每时每刻都用水填满——从没考虑自己会不会溺亡。是呀,正如昨天(9月12日)同学说的,“我应该放弃些什么”,但或许我现在只是想“尝试”,或者说“以拖待变”,或者再harsh一点,就是在逃避。“在时间的长河中随波逐流”终究是不可持续的,或许走累了可以漂一漂,但是大部分的动力仍然需要自己提供。回到压力,我总是希望见到下午的落日——南方的晚霞大概永远比北方“漂亮”,或许是因为水汽,或许是因为情怀,但最重要的原因或许是高考结束那天的霞光,伴着刚刚下过雨出现的彩虹,热气蒸腾,让人迷乱,也在这氤氲之中标识着一个时期的结束——从此雅礼成了“母校”,而我多了一个标签。

  自己很少作为“攒局者”的,这次大概是极少数之中的一次。更巧的是,家来的两人本来还彼此互相听过——似乎显得我自己反而有些多余——说到底或许还是自己太菜——但是这又怎么会成为一个理由呢?如果说雅礼还有着我们的共同记忆的话,那么我们人生道路上的分叉,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专业,不同的选择,尽管如果说在大学我们又都某种程度上走回了“文科”的道路,但是我们所关注的,或者说阅读的体验又是如此不同,每次这样的讨论都让我深深地明白这个世界的多样性——当这不再成为一个“考点”或是“得分点”的时候,这种感受是如此的真实。还是那句话,“同一个世界,不一样的天”,这种不同并不是“歧视”,而给予了我们看待世界的不同角度。

  这样的日子在一年中是极少的,我们,至少是我都没有想到在相隔如此之久之后,还能如此容易得找到这种“寻常的感动”。入夜,长沙飘起小雨,在需求面前,这雨并不浪漫——刚刚开通了两条新线的地铁系统应该在迎接着她的第一个挑战吧,而我们就此分离,不知今夕何夕,但当提到那些事,那些人的时候,还有着这些熟悉的感动,就够了。

  明天就要出发去贵州了,总是觉得这个行程安排有些拖沓,仿佛是一首乐曲加了过多的铺垫,小雨落下,灯火阑珊长沙的高楼孤独地闪着血红色的光,城市永远忙碌,但对我来说同样如此熟悉而静谧,现代社会的原子化仍然很难再去感受到一种“共同体”的感觉,但只要有着这种熟悉的感动在,就够了。

September 16-17,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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