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究竟需要怎样的教育,需要怎样的“通识教育”,或者说,我们应该成为怎样的人,会成为怎样的人?
最近经常干招生工作,在最近的一条pyq里也说到,自己最近半个月,或者说2021年来,其实是没看什么书的。当然,要说看书也还是看了几本的,至少史纲导读的两本书还是有认真看一遍的,但是正如我到新雅来就存在的那个问题一样,“怎么读书”(当然这个问题的前置问题或许是“读什么书”,或者你如果想再追问的话,“为什么要读书”),当我要去编写这样一份注定是被放在“公共场合”的导读提纲时,读者、作者与教育者三重身份在我身上神奇地叠加,以至于敲下的每一个字,更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
这篇文章的缘起,是早上在朋友圈看到的一份《情系母校演讲稿》,就直接搬过来吧。
《情系母校演讲稿》林小路同学是一名清华大学新雅书院的在读学生,这是他为了情系母校准备的的演讲稿。南希很受启发,特此分享给大家~ 前些天,情系母校的负责人给我发来微信,跟我说北大这次把元培作为宣传的重中之重,让我好好准备,可以适当多讲一些时间。听了这话,我倒是不以为意。一方面,虽然都号称是通识教育,但是新雅和元培可以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在对通识教育的理解上,堪比天主教和东正教。清华这边的招生老师让我跟大家说,清华新雅有些优势,比如说转专业更加方便,配有导师之类的。但我觉得这根本不是重点,新雅和元培没有可比性,就像没有人会把清华大学的建筑系和数学系放在一起比一样,在这种选择的情境之下,作选择的主要依据是个人志趣而非细节的差别。另一方面,清华新雅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和其他院校或者本校其他专业争抢生源的地步,如果不认可清华大学新雅书院的通识教育理念,那么在新雅就读的四年定是痛苦而浪费的四年。知乎上一些吐槽新雅的新雅学生,可能就是如此。
原创 林小路 猫一二 2021-02-08
先来说一说大家都想听的事情吧。新雅书院的制度设计是,除了医学实验班以外,在大一第二学期的期末可以任意选择清华大学的一个专业就读。不会有任何限制,也不需要任何筛选。只是对于法学等极少部分专业,会要求降级编班,也就是说在进入该专业之后还需要学4年,但这不算降转,也不影响保研。从新雅书院进入其他专业的学生也自带额外的保研名额,但数目具体是多少每年不同。新雅设置了两个自带的交叉专业,政治经济哲学也就是PPE,和智能工程与创意设计,这两个专业只有新雅书院学生才可选择。另外,清华大学新雅书院在清华的南区有一幢属于自己的宿舍楼。地下带有新雅学生专用的图书馆,保证了充裕的自习空间。
事实上,上述的内容或许就是许多在座的各位所关心的,关于新雅的一切。那么,你们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了。好,那我们再来讲一些无聊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正是许多人不关心的,清华大学新雅书院的精髓所在。
我相信各位都有同我类似的经历。我记得在高三写的那么多作文里,我曾无数次声讨社会上甚嚣尘上的功利主义,哀叹英雄主义的没落。我记得我的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拿着我们的作文感慨马云、马化腾之流成了我们嘴上不说但心里认可的,对自我实现的唯一定义。曾经在美国教育界掀起惊涛骇浪般的大讨论的阿兰·布鲁姆也曾叹息:“专业技能和成功成了学生和家长所能想象的一切”。
各位为什么对新雅感兴趣呢?我知道不少同学和我一样,学的是理科,但不想放弃自己在文科方面的志趣与特长。我也知道,不少同学与我一样,对自己缺乏明确的认知,对职业尚缺乏了解,希望通过一年的探索来确定未来的方向。但我也相信,有极少数同学和在新雅书院那些最优秀同学一样,产生了对世俗成功的定义的质疑,对意味深长的觉醒抱有深深的渴望。
这就是清华新雅对通识教育的理解。我们相信社会上流行的价值观,以及庸人口中对成功的定义是不明智的。对于即将步入大学的青年来说,他们对这一价值观的信仰更多的来自于周遭人们的口耳相传和社会风气的影响,而并非自己审慎的思考。在读过哈钦斯、雷蒙和托克维尔之后,青年们会明白,为什么在一个平等的社会里面人们普遍积极进取罕见胸怀大志,为什么以前即使是最穷苦的家庭也寄希望于孩子成为圣贤,而如今的一些家庭却成为了孩子向这一目标努力时的阻碍,以及大学应该为此做些什么。我们明白社会目前的风气并非必然,也不高贵。我们寄情于古典作品,相信传承几千年的古老知识能就人何以为人,以及人生的意义给出相较于知乎高赞回答更好的答案。至少,《理想国》相较于《寻找内心的巴拿马》这种书,能为我们培养更好的思考习惯,提供更好的思考材料。我们也相信,在接触真正严肃的思想之前,人们利用自身理性所得到的对生活方式的认知是不全面的,有误导性的。阿兰布鲁姆对此一针见血,“我们害怕让人们各自依靠自己的那套理性去生活,去交往,因为我们觉得每个人的那套理性并不丰富,个人最好利用民族理性和时代理性的全部库存和资源。”
清华大学新雅书院在你分流去的那个专业的专业培养计划之外对文科通识课要求16学分,理科通识课要求12学分,同时大一上学期有两门阅读量巨大的必修课,其中一门,叫做“大学之道”。许多人诟病新雅不够自由,没有空出许多时间让学生自由选修各个领域的入门课程,没有培养所谓的学科思维,没有让学生为职业选择做好准备。但事实上,如今一些学校所宣扬的这些看起来新鲜的东西,早在二战时期就已经为美国教育界所讨论过了,并且被当时那些高瞻远瞩的有识之士所否定。
清华大学的许多院系,以及某些学校开设的通识教育课程是艾略特式的,这位前哈佛校长所倡议的选修课模式在美国摧毁了人文教育的基础,让大学放弃了在价值观方面引导社会的努力,转而屈服于社会的舆论和需求,让大学成为了毕业证书更加好看的专科院校。哈佛大学设定了一些必须了解的领域,要求学生在这些领域里修够学分。但正如前哈佛本科生院前院长,哈瑞路易斯在《失去灵魂的卓越》一书中所报道的那样:这种选科方式造成了“教授随意选择授课内容,学生随意选择课程,学生选的不过是自己“想上”的课,而并非自己“需要上”的课。于是“学生选择了一大堆的课,留下了一大堆的问题””而新雅书院的通识教育是哈钦斯式的,这位老芝加哥大学校长认为,大学需要培养的是社会上最精英的一批人,他们是未来领导社会的人才,为此他们必须要成为民主版的贵族,在道德、志向、人生观方面都要引领社会而不是被社会带领。他们应该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和超然于个人得失的价值观,因此培养他们必须求诸柏拉图、荷马、孔子,而非社会价值、时代精神这类的东西。为此,大学有必要设置高强度的人文学科必修课程,谓之通识课程,而不是让学生自行选择,因为学生来到大学,希望大学能够教会他们如何生活,而不负责任的表现则是把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还给学生。
新雅的通识课程是什么样子的?阿兰布鲁姆在《美国精神的封闭》一书中写道:对于一个初次离家,踏上通识教育征程的青年来说,他有四年的自由时间去发现自己——前有被他抛在身后的高中知识荒漠,后有学士学位之后等着他的不可避免的可怕的专业训练。在这短短的四年中,他必须了解在他所熟悉的小天地之外还有一个大世界,他要体验它带来的兴奋,从中汲取足够的营养。他有机会审视各种选择,不仅仅是时下存在的或职业提供的东西,还有名副其实的人所能得到的东西。高尚的情操,优雅的品味,崇高的理想。而对于一个美国人来说,这是他接触人类文明的唯一机会。
人们说,6岁以前的童年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然后便进入了为了高考拼命冲刺的学习阶段。但是,进入北京大学或清华大学这样的名校并不意味着从此解放,等你工作之后呢?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可能会从事一辈子枯燥繁重的劳动,享受996带来的福报。但人生可以不必如此,一眼望得见未来的工作不必然是生活的坟墓。古典文本中的知识可以润滑你因为枯燥的人生而咯吱作响的灵魂,布鲁姆和王阳明可以浇灌你因对功利的斤斤计较而干涸的心灵。让你在你不满意的生活中至少有一些调剂,让你的灵魂不至于被枯燥的工作而折磨地缺乏水分。遗憾的是许多人缺乏这样一个接触古典文本的机会。而新雅正是在为你提供这样的一个机会。它以霸道的高强度必修课的形式出现,为你提供许多人欠缺的指导。因为对于古典文本这样的东西来说,仅仅是接触它们就需要付出极大的心力,但只有在接触之后才能领略它们的魅力,而在这一方面,教学比自学事半功倍 。正如雷蒙·威廉斯所说,“对个人自由的限制应该包含在其权利之中”。
奥斯丁、歌德这样的作家与大多数清华大学的学生无缘,往往只有那些选择了古典文学作为专业的学生才有机会接触。但我很庆幸新雅书院让我得以缓和在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之间的艰难抉择。你没有必要为了心灵的平静和润泽而选择在清苦的图书馆中度过一生。你有机会在第一年全身心浸淫在古典文本的河流里,并在之后的几年间一边进行职业训练或学术训练,一边用古典文学保持肌体的水润。你可以选择部分的妥协,追求父母眼里的体面人生,同时又清楚与单纯追求金钱和肉体享乐的人生相对,还有另外一种值得追求的人生存在。这就是相较于选择清华大学的人文学科和理工学科,选择新雅书院的优势所在。新雅书院是一种中庸的选择。虽说我的智识让我没有资格做出这种评价,但我认为,这是一种更健全的生活方式。就像只吃饭和只喝水都不能够维持身体的健康一样。
讲道理,虽说负责人的意思是让我好好正面宣传宣传新雅,但我接到的任务只是介绍新雅书院,那么选择新雅的不利因素也需要和大家说明。首先,你可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选择新雅,而等到真正进入新雅,你就会发现这不是你想要的。有些新雅学生会质疑新雅书院的生活方式与信条,那这个时候通识学分就会成为阻挠你和你分流到的那个专业的其他学生竞争的阻力。其次,如果你选择新雅,那么你可能要做好学业高压的心理准备,因为新雅在你分流到的专业培养方案的基础上还有通识课要求,所以如果按期毕业,有可能要承担更大的学习压力。再者,对我而言,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孤独的境地。当我接触并且热爱上古典文本之后,我与我周围人的沟壑就形成了。我无法和他们讨论马基雅维利、柏拉图,他们也无法和我讨论他们所关心的那些事物。我会发现在我追寻凯撒大帝的伟大事业足迹之时,他们在削尖脑袋想着在挤进公务员序列。我会因为觉得他们无聊而疏远他们,他们也会疏远我。最后,当我被古典文本所蛊惑,我陷入了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抉择。一种是和其他清华学生一样内卷的大学生活,另一种是以追求知识为唯一目的,追求完美灵魂但却可能在GPA方面落后于人的大学生活,而这困扰了许多的新雅学生。
以上。
这篇文章和那一天稍晚时的一篇文章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互文。
哈钦斯的通识教育注定是失败的熟悉美国通识教育发展历程的人都会清楚,哈钦斯这位芝加哥大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校长在芝加哥推行的通识教育课程方案,最终是失败的。甚至哈钦斯本人都这么认为:威廉•H.麦克尼尔在《哈钦斯的大学》中曾引述哈钦斯在去世前不久说:“我的整个人生都是失败的。”如果不客气的说,任何想要引用甚或是模仿哈钦斯是通识教育理念的尝试,都要首先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如何面对他们必然的失败。
原创 邓耿 公元前后汉朝的科学技术与社会 2021-02-08
哈钦斯所主张的通识教育模式已经为学界介绍有年,其超乎寻常的四年通贯学制、强调经典阅读、几乎彻底拒绝专业和职业导向的特征也是人所共知的。哈钦斯本人在他的教育计划最重要的遗产《西方世界的伟大著作》丛书第一卷序言中的一段话,或可概括其主要取向:“本丛书的编者并不相信,任何过去五十年中或者目前视线可及范围内的社会与政治变化,已经或者可以证否传统,或者使得传统与现代人毫无关联。相反,他们确信,西方当前需要重塑、重新强调传统,并且依靠它最伟大的思想家们的著作以及围绕它们绵延至今的讨论累积而成的智慧来处理当前的问题。”
论者早已指出,哈钦斯的这一主张与他的长老会信仰不无关联,也与施特劳斯学派的文化保守主义关联密切。如果进一步深刻地问下去,它与人类寻求终极意义统一解答的历史冲动是息息相关的。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说,哈钦斯式的通识教育能够给受教育者以及教育者都带来崇高感、使命感,进而带来道德优越感。而一旦宏大体系演变至此,就难免不会异化成另外一种精英的挽歌。
而在现实操作层面上,这种教育体系内部蕴含的矛盾是,它既不以产生社会价值和解决现实问题为主要号召,便一定会对功利主义、实用主义和现实生活中的庸常俗务提出诸多批判。然而这种教育体系本身又需要大量的社会资本、人力资本投入方可维持这样一个“乌托邦”,那么随之而来的必然结局只能是这种主义的开花结果,诞生于它所批判的事物之上。市场、政府、民众这些来自于世俗的力量,之所以供养他们,难道是为了聆听他们在象牙塔中批判世俗的声音和由此产生的优越自负吗?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哈钦斯的失败也就不难理解了。
问题不在于供养,而在于自负。通识教育的核心目的到底是什么?“通”的目的在于养成“通人”,而非进入圣殿腾云驾雾、或是在神庙两侧吃冷猪肉的人。它应当唤醒的并不是人自命为精英的意识,而是人自居为精英的使命和责任。要想实现后者,就不仅仅是对个人思想进行所谓的砥砺和修炼,而要以开眼看世界,看社会,看人生的方式认知、理解精神与物质世界的关联,进而产生同理心和责任感。由此诞生的精英方才是具有真正社会责任和历史价值的精英分子。
在这个意义上,才能重新认识哈钦斯推崇古代经典的意义。人类文明积累的伟大思想,并非是一个彼此融洽合作无间的整体,相反,它是一个充满着矛盾、斗争、辩论、批判的历程。正是在这样的复杂历程中形成的各种思想及其具体实践,构成了人类文明继续向前发展的不竭动力。的确,传统并不直接给我们提供了现成的答案,但是走进传统的过程,让我们解决现成的问题,有了更好的借鉴。
不可否认,追求崇高、追求统一、追求纯粹的冲动,是人类文明演化出众多思想的动机,但是如果把它简化成了世界的本相,就是另外一种封闭的危险。《周易·乾》卦辞说,“用九,见群龙无首,吉”,“用”即是“通”。“群龙无首”,正是参差多态的世界本相。理解并接受这种参差多态,才能够真正完成“通”的目的,在个人意义上,能够走出狭隘,获得宽容和宁静;在社会意义上,能够通过同理心真正走进世俗,并帮助可能存在的改造世俗理想找到实际可行的道路。
哈钦斯的教育理想最终必定是失败的,与他相似的其他教育理想也注定是失败的,但正是在这样的失败当中,一次又一次的孕育出那些愿意去追求超越价值的人。他们在不同时代所产生的不同探索以及诞生的不同思想,在将来会融贯到上述教育进程当中去。认清这个失败,或许就是这种通识教育模式最大的成功。
我一个星期再来看时,第一篇文章已经被删除了,我认识文章的作者,但也没有多问,据说是因为文章结尾几段有一种“精英主义”的色彩。是呀,在公共场域的表达,就是一件如此微妙的事情。这令我想起去年年底,因为甘院长的一篇讲话,我与一位高中同学在朋友圈,然后转到私聊讨论了这种“精英主义”。当然从我个人看来,或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这个制度的“既得利益者”,我丝毫不怀疑这种“精英主义”教育的意义,或者说,对于人文学科的发展而言,这种“精英式”“私塾化”的教育,恐怕还正是学科发展与知识创造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最优解。但是这种倾向是绝对不能在公共场域传播的,甚至在新雅内部可能都得不到认同——因为不是二次招生,新雅的生源,尽管可以说是从高考体系下选拔出来的成绩最优秀的一批学生,但是是否适合新雅,或者说,新雅是不是适合他们,并不是一件不言自明的事情。其实我们也能遗憾的看到,即便是纯人文的中山大学博雅学院,都会面临这样有关培养与招生的问题——当然,这种对比首先是要考虑到两所学校不同的资源禀赋的。
一直很喜欢罗翔老师所引用的一句话,“法律要倾听民众的呼声,但要超越民众的偏见”。如今,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与经济社会的极大进步,多元化已经越来越多的在生活中留下印记,我们每天都被淹没在信息爆炸所产生的海洋中,有些甚至患上了信息焦虑症。但从某种意义来说,新雅所希望传递的,从芝加哥大学而来的通识教育理念,其实恰恰是“反其道而行之”,希望通过“少而精”的原典阅读,去给大家传递阅读与写作、沟通、批判性思维等诸多能力的。但这种方式本身其实就是精英的,精英就意味着“无用”,特别是对人文学科之外的绝大多数同学而言定然如此。甚至哪怕是人文学科的同学, 或者说与人文学科关系紧密的设计学,这种观念的传递都是谨小慎微,而十分个体化的。从某种意义来说,这其实是教育规律的体现,但是在如今“工业化”过程末期的中国以及高度极化的世界中,这种“反大多数”注定是得不到公共场域的理解的,甚至可以说,是“政治不正确”的。新雅的招生“话术”我也听过一些,无非是什么“通识教育”“任选专业”,但真正能有长远的思考与自我判断的人,终究还是少数。甚至将这个共同体语境之中的话语拿到公共场域之中,所遭受的只能是更多的白眼与误解。
但是,新雅不会因这些偏见而止步。尽管随着招生规模的增大,新雅不可避免地在对某些事情进行妥协,例如更具灵活度的培养方案,调整的价值导向与判断(尽管这从来没有官方意义上出现过,只是个人的判断)等等,但是新雅终究应该是新雅,也终归是新雅。某种意义上说,这个问题其实非常现实,例如招生,一定是会涉及到比较的。而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容易,甚至在共同认同的“通识教育”之后,也是“一百个人有一百个哈姆雷特”的。
但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是,哪怕大众对于通识教育的理解不同,但是对于读书、写作的认知却是如一的。我不只一次的看到过对于新雅通识课的给分以及培养方案, 尤其是数理通识课的讨论,但是诸如“大学之道”这样的新雅公共课,反对的声音其实相对较少,甚至大部分人提到新雅的课程,第一个想到的可能就是“大学之道”。作为学生和助教上过这门课程两次,我当然知道,这门课程是“常讲常新”的,但仔细掂量起来,自己从这门课中学到的东西其实很少:可能只是哈金斯、《通识教育红皮书》《无声的革命》这样的一串串的名字,换句话说,它可能并没有给我带来那样的“冲击”。但这种“收获”与“冲击”本身就是十分个人的事情,换句话说,什么是“典型”,什么是“代表”,并不是一件不言自明的事情——并不因为你在新雅上了几门课,住在新雅楼里,在新雅拥有学籍就是“新雅er”——共同体一定是排外的,换言之,这种身份性的认同其实并不仅仅是法理上的,更重要的是某种精神意义上的支撑、认同与“不变”的东西。而在这个意义上,我也对自己是不自信的。
不得不要指出的是,在如今“习以为常”的“给分潜规则”下,新雅通识课的给分应该并不能说像两三年前“好”了。但好在,还没有人将其称为“石头课”。当然,这本身或许也带有我在清华生活的两年多之后所带有的被这个园子同化的影响。但是这背后的深层次问题或许是,人文学科与人文课程的“门槛”“给分标准”与“能力塑造”究竟如何。毫无疑问,这肯定不是如理工科课程一样有一个明确的标准,也不可能有一个明确的标准。这学期我给一门公共必修课当助教,我们讨论了很多“防内卷”的措施以及给同学的指引,但是真正到写下那个数字的时候,我们还是只能依靠那句话:“凭良心”。尽管我们可以做到所有环节尽可能留档,但是对于文章的评判一定是没有“标准答案”的,而在这个“崇尚科学”的社会,有一种新的评价方式,被认可注定是有着超越制度本身的价值观意义的——尤其是如今“内卷”已经蔓延到顶级大学的情况下,在大学仍然“分分计较”——当然,更多的是以基于一种对竞争的反映与对未来的期许之上的,也是可以理解,但是这对于学术知识的再生产来说,打击可能是致命的。
最近的两个学期,或者说,从来到清华开始,我就上了太多太多的课程,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充实”的体现,但是同样,这种奔波或许只是一种逃避。新雅自有其价值观,而所有的人生路都只能自己去书写。每个人都注定是少数,没有人天生能够具有代表性。在这个“想象的共同体”中,我们徒劳地寻找着认同。
February 15,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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