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海港已经不知去向。
心情不好，和着淅淅沥沥的冷雨。
终于下了这个决心，要比原先的计划早六天回到学校。其实从新年那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直深藏在心，并未付诸实施。母亲爽快地同意稍有些出乎我意外，但也使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只要表达，其实在这里我是能有一些自己的空间与选择范围的。今天是我的农历生日，比起一成不变的生日蛋糕与照常流逝的时间，这或许是我所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只是这后面的话我无法表达。小城今年的冬天比其它年份都要更冷一些，天气预报告诉我今晚会有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但却并不能在高温的地面上留下积雪。“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句话或许在这里引用并不合适，但不知怎么，这句诗词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知道，相比起自己在外的时间，在家的时间在如今看来已是如此宝贵，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在两位一直以来养育我的老人面前，这可以说是奢侈品。而且，他们对我的选择是没有任何置喙之地的。是呀，我长大了，但是在另一种意义上，我永远是他们眼中的小孩。与他们的话题停留在一日三餐，家常冷暖。我找不出更多话题，于是在更多时候只有沉默。我知道，我现在仍有选择。但是只要我明天踏出去做核酸检测的步伐，沉没成本的累积就到了一个令人不得不考虑的程度。
很遗憾，我们并不是理性人。
但是权衡取舍的逻辑仍然是可用的。说到底，我只是想要“找回自我”。并不是说自己对这里，或是对家人有多么讨厌，只是自己的状态，一直不在一个最高效率所处的平台上，而毕业的压力尽管无形，但在我心中越来越积郁成一座大山——而这一切的根源是对自己的不满。近半年来我越来越感受到，不要期望换了一个地点或是过了一个时点，自己的状态就马上会“改头换面”。所以，说到底，这件事大部分的责任当然是在自己，然后所做的所有，都是“甜蜜的谎言”——但是尽管以爱之名，这么拙劣的谎言，有谁会看不出来呢？
自己既然选择了历史，便知道，理解是件顶见功夫的事情，只是在这个场域之下，自己所学却显得如此无力。用家乡话说那就是，“学傻了。”
我并不否认这样的批评，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人文学科与生活结合的紧密，或者说，其“门槛”之低也是在这里显现的。我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够要求更多。因为虽然的确是家人的一声声关怀使我感到厌烦——你当然可以说这是爱的表达——但是在另一个层面上，我越来越感受到，自己不属于这里，或者说，我在给这里添乱。而这对于一直以来“不想麻烦别人”的我来说，同样是不可接受的。当然还有另一点是，再怎么说，在家的时长也就是延展四五天，自己，终究是不属于小城的。但是我的家人们，他们只能，也只会留在小城。这样说似乎有些残忍，但这或许就是“寒门子弟上大学”的另一面。我深刻地知道，自己的家庭以及成长环境是极为特殊的——这一点同样使我既不能对家人抱怨，也无法对外人叙说。是的，我可以装作这一切都是平常模样，一切都是顺利，光鲜而亮丽的，但或许在深处我仍然是渴望认可的，只是在某种时候，这种渴望以其反面，对痛苦的追求来进行表达。我既想证明自己，但同时对一切赞誉感到诚惶诚恐。我导曾跟我说，“雷邓，在这里你并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被我记了下来，直到现在想起都会有一种不知名的暖流涌上心头。
在很多时候自己是极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或者至少是，控制自己情绪的表达的。因此有了这个Blog。这同样是因为，自己不想去麻烦别人，害怕别人看到我的情绪后所做出的任何反应。我在这里，不想说自己对这个寒假的安排，其实本来有很多选择，比如说冬奥志愿者。我现在可以说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这种不一样的可能性终究是令人眷恋的，未知总是对人是具有吸引力的。如果说实在要用文字这种单线条的叙述来表达，那么或许还是能够归结为“权衡取舍”。但是这个冰冷的词汇抹煞了这背后的太多温情。情感怎么能够被比较呢？只是自己的一种倾向罢了。
但是所有的选择都是会产生后果的，哪怕其那么微小，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是一朵不值一提的浪花。之前一两篇文章都涉及到了一个问题，“究竟想要什么”，当然这最显性地是短期决策的功利主义标准，但是这或许也可以被扩展为长期的某种理想与信念的选择。在这一点上这次我再次确认了家庭的全力支持，但这并不能带来自己对这个问题答案的立刻明晰。当然，这并不影响我知道短期内要顺利毕业，一直做好海员的研究，并且在学工（特指助教和导师交办的事情）上不断努力。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人情呢？
或许身份关系是一种先验的权力关系，但这终究是具有外在性的，如果我们为其所定义那就是降格了人的尊严。但我们又终究是生活在关系之中，以他人的目光去定位自己之所在。只能说，在家这个场域内，自己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以及从这个位置发出的合适的关系路径。距离上的亲近本身或许有益，但却远远达不到意义的完整实现。而随着自己的年岁渐长，自己又终究要去面对这更为复杂的人际关系。而我所能做的，至少是最基本的，或许就是“少说多做”。
当然这不是答案的全部，但是至少是答案的一部分。永远不要轻佻地用自己的眼光慷他人之慨。我们彼此都是这世上至为普通的存在罢了。
或许是最近一到晚上因为白天没做什么，就开始胡思乱想并且焦虑的产物吧。但不论如何，场域永远只是外在的，自己也不能先验地认为经历了时间的沉淀就能达到个体间的相互理解。人，毕竟还是世间顶神奇的动物。冰雨稍歇，而我更坚定了要更奋然而前行。
这一路或许注定孤独。
February 8，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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