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minescen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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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


一个人独自在漆黑的夜里奔跑

这样的感觉

压得我不知怎么才好

  早就想对毕业写点什么,尽管毕业对我而言并无实感,但是,这样的仪式感却晕染出一种离别的氛围。离别,嗯,这实在是太常见的情感。但可能对于历史而言,这只不过是连续时间的自然断点,其本身并不具任何意义。但我却终究与我曾经认为是某种常态的状态分离,并且对之后的未来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并不是恐惧与新的环境,只是,新的评价标准对我而言似乎并不具意义。正如我导说的,既然选择了学术,那就要甘愿远离聚光灯。正如福柯在《尼采、谱系学、历史学》的开篇所写,“谱系学是灰暗的、细致的和耐心的文献工作。它处理的是一堆凌乱混杂、残缺不全,并几经誉写的羊皮纸文件。”福柯当然可被认为是一名历史学家,但对我自己而言,尽管我现在会倾向于“以学术为业”,但这个词太大,也太过空泛,仅仅能被用于园子之外的场合。但这最终是需要落到每一天的生活与实践之中的。日子一天天流过,然而时光的流逝本身并不能带来什么。

  拉拉杂杂写了一堆,本来这几天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到那时,随毕业而来的众多活动,以及各种琐事,加上自己去参与招生提前离开了这座充满着毕业氛围的园子,使得这一切,在今天我至少赢得了之后十天的确定性之后,回过来想想,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但是,这一切已然发生,无法回头。同时,这一切仿佛被抹上了某种“兵荒马乱”的仓促与匆忙。我不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但是在这种普遍性面前,人作为一种“政治动物”的本能被激发。而我似乎在用个人之躯抵挡这社会的洪流。当然,这种情况下合理的选择自然是,逃避。

  但我们无法避免自己与这个社会发生接触,最直接的,我无法阻止别人去评价我,而所有的评价,都是某种意义上“贴标签”的过程。昨天晚上与同学在房间里聊到很晚,我不知道要聊什么,只是尬聊着。聊天也不是为了去寻找答案。我忽然发现,这个世界的复杂性对我来说是重要的。这不是一种“故作深邃”,只是,世界本就如此,为何要“活得通透”?而在这个复杂、混沌而稳定的系统之中,任何一个变量都无足轻重,自然每个选择的意义也被消解。但这并不是不努力的理由,因为,我们终究是习惯,或者说,愿意活在确定性之中的。但是这种确定性在更长的时间之中来看,只是让自己去臣服于不确定。换言之,我们只是在这个世界所固有的结构之中漂流,而丧失了自己的主体性。而人之为人,没有了主体性,又何以称之为人?

  这学期旁听了三门中文系的课,一方面是因为任课教师,另一方面,从近代文学,20世纪的文化问题,到鲁迅,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感受到一种思想与理论的力量,感到一种切身与现实感。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庆幸于“原来百年前的鲁迅也面对着这个问题”——毕竟,将自己与鲁迅类比,是对自己的高估,也是对鲁迅的不敬,同时,百年之后,仍面对着相似,甚至可能更早的处境,这并不让人有任何乐观的理由。但这种重合让我失语,因为鲁迅过于深刻,又过于犀利,当然,可能更多的是,它提供了某种“标准答案”,使得我可以享受这种怠于思考的虚幻的快乐。因此,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主体性的问题。

  在离校前的二十四小时中,我参加了四个会,两个面向毕业生的主题党日,院系的毕业生座谈会,以及导员的一个谈话。根据我四年在这座园子里的生活经验与我二十二年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形成的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我太知道在这种场合“应该”做什么,“应该”说什么。但是,这之中恰恰没有了“我”,或者说,换言之,这些话谁也可以说,并不需要“我”来表达——更何况,很难说我对这些话真正有什么感觉。这种应然与实然的分野天然对我而言形成了两个世界。很难用“好”与“坏”去描述这两个世界,但是这两个世界的分别所给我带来的分裂却是肉眼可见的。我并不想去弥合这种张力,正如这个世界、这个国家所面临的结构性问题我也难以给出答案——我不会认为那是历史学应该做的事情,又或者说,“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但是,承认这种复杂性,并且在这之中小心翼翼的定位与行动,本身是重要的。因而,这个世界是不存在一个简单的最优解的,或者说,这个世界是否存在解本身都可能是问题。但是,问题就是问题,问题的意义不因答案的存在与否而改变。

  对于个人而言,这种思考所带来的是一种当然的疏离。在新雅的毕业生座谈会上我讲,整个大学四年实际上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思考的过程,也是一个与集体逐渐疏离的过程——当然,我没有说这么明白,我用的是“脱嵌”这个词。我喜欢这个词。这个词来自波兰尼的《大分流》,在某种意义上,毕业意味着一轮分流的结束。但是,这选择却早已在过去的人生中注定。此所谓“道不合,不相为谋”。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相互理解,不妨碍我们去努力探寻这个世界的未知,对一切保持好奇。因此,我其实会在说出“我是一个新雅人/PPEr/做党史的”的时候,感到恐惧——人又怎么能够被某个具体的身份限定呢?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定是“人”与“人”的交往,而不是在某种权力关系的先验预设以及某种标签的指导下进行的有目的性的交流——因此,对于高考后的招生工作我是并不感兴趣的,反而我更愿意与高二暑假的学生进行交流,因为那至少可以讨论一些问题。当然,你可以说那是因为那时我是站在一个更高的权力关系的位置上。没错,这一点我并无法反驳,因为这的确是现实。但是对现实解释的问题就在于,你可以有许多种合乎逻辑的解释方式,但是只有一种是真正贴合语境中的人的——当然,这一句话的反面是,我们并无法否认这些解释并存的合理性。而在失去了沟通本身之后,这一切的合理性都烟消云散了。因此,我并不反对法治与制度,但是,至少在人文社科的语境之中,应该更加突出强调人,历史语境中的人,现实的、复杂的人。人不是机器,人更不应该是一个机器上的零件,仅此而已。

  我到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完全是自愿的。刚刚接到消息,在校内举行的毕业典礼仍然会有学位授予仪式。然后我看到了朋友圈的一系列刷屏。我首先想说,这本就是我们应得的,对应得的东西的归还,不需要感激。其次,这种朝令夕改的行为,哪怕是符合我们的利益的,也不应该被提倡——因为这太过容易走向其反面,而我们在这时反而成了制度的帮凶。最后,又或者没有,对我来说没有改变,因为我没有选择,并且毕业对我而言,也没有多少实感——毕竟我早就逐渐与这个结构“脱嵌”。这样说或许有些残忍,但是这也是对现实的一种表达。

  “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 别太快冰释前嫌”

  这句话的另一面是,让过去的,就过去吧。

June 20,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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