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minescen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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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城再会


谁都无能为力,当天空这样专注于下雨。

  在哈尔滨两天,感受非常复杂。这一方面有关与我同行的人,另一方面有关这座城市——当然,这两个因素最终都与我有关,也作用在我自己的身上。

  我们或许需要首先给哈尔滨一个定义。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有一个简单的——黑龙江省的省会。但这种行政级别,或者,简单地去叙述哈尔滨城市的历史就能勾勒出这座城市么?我想不能。想像的形成是一件个人的事情,我们每个人所能看到的也只是这个城市的一个一个切片。切片的意思,是我们终究不属于这座城市,我们有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这座城市的人也有自己的生活,以及这两种不同生活所处在的氛围。因而,下断语是简单而残忍的。只能去感受,哪怕这种感受的过程让人难受,才能极小心地去进行一些陈述——仅仅是将自己所见叙述出来,便已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上一篇博文里说。这段旅行自带某种断点性,这当然是我对其所赋予的意义,但倘若我们首先先验地接受这个意义,那这种复杂性可能恰恰是所谓“新”生活的某种常态。这并不能简单地被归结为“舒适”或者“痛苦”,成年人的选择从来都是“既要也要”,你只能尽力地去平衡,去经历,才能将将成为表达的某种基础。

  “承认自己的无知是智慧的开始”,谨慎,不论是思维、语言还是行动都是如此。这便是“新”生活所教给我的第一课。

  坦率地说,这段旅程是不够尽兴的,但是这便是我自己的选择,而我只能暂时地接受它。当然,这有关感情的思考,有关个人的兴趣。而我终究相信,个体就是个体,在一个人“融入”社会之前,ta首先要有ta自己,否则,便只是一团橡皮泥,谈不上什么棱角。这其中是有很多偏见的。偏见,这个词本身很有意思,这意味着对一件事情的看法本身有了“正确”与“错误”之分,而我宁愿相信一种“错误”。这样的叙述会造成某种疏离感,让人看到一种习以为常之中的缝隙。我们最终会发现,之所以会相信“偏见”,是因为一方面偏见之中其实也包含着某种事实的成分,而另一方面,整全而简简洁的真理叙述并不是一件易事,甚至,其本身可能难以完成。这并不是某种“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也没有什么绝对的错”,至少,直觉会告诉我们,我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承认这一点——或许是两点——当然需要勇气,并且其所伴随的,可能是漫长的孤独。

  我必须承认,有许多东西或事情,我可能并无法说其“不好”,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对其全然无意见。生活本身带给人的刺痛是极为真实,让人无从逃避的。而这种感觉,可能本身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因而理解是一件需要经过训练的“功夫”,而这种功夫训练的第一步,便是对于事实的追求。但是这又谈何容易?真正生活中的事实永远有着太多侧面,很难直截的判断某个侧面“不好”,我们往往会堕入某种“权衡取舍”。但是,人之所以为人,一个最大的特点便是其无法用理性人模型来全然描述。相比起冷冰冰的数字,一种情感,一个冲动,甚至一个直觉都是可宝贵的。同样,成年意味着,你有选择的权利,也必须为你自己的选择的所有后果承担责任。

  拉拉杂杂说了这么多,哈尔滨之行,让我们从最后的场景开始说起。那是在松花江畔,我和大多数哈尔滨市民与来哈尔滨游览的游客(这个时间真的会有很多人来哈尔滨旅游么?这里暂且打个问号)一起,坐在江堤的台阶上吹着江风。我不知道周围人的想法,但是——尽管我觉得这样简单的类比也有很大的问题——我真的会想到我在泰晤士河边的日子,那无忧无虑地闲逛,那为发现一个新景点而欣喜的简单的快乐。我知道,我现在有了专业,有了更明确的方向,甚至可以说是志向,每天一睁开眼就能想到今天要做些什么。这种生活或许是种常态,但却总有其面目可憎的一面——但我并不恨,或者说害怕过这种生活,因为那同样是意义与欣喜的来源。当然,你可以说这种意义仅仅是自欺欺人,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后生活的方向——人总还是会有现实的考虑的,尤其是,当短期结果如此之近,唾手可及,又能否坚定自己所选择的一个人的道路。又说开了,不论怎样,我就仅仅是坐着,或许有二三十分钟吧,最后以我的角度来说,差点没赶上火车。

  是否有两个哈尔滨,亦或是,哈尔滨,及至一座城市,本就多元。


  上面的是我,应该是从沈阳到北戴河的列车上的写作——但那也已经隔了几天。而如今经过更长的时间来回看,仍旧有一些感受难以释怀,甚至敲打着文字,脑海中还不自觉地会想起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但是那些都独属于我,表达只是一种拙劣的还原。

  晚上将前几日欠下的抄书弄完已接近两点,一早醒来收拾好东西退房,享受一个人的乐趣——这并不意味着对我现在的这段,如果你愿意称之为“亲密关系”的话,的任何意见,原因的话上面已经絮絮了很多。首先去的是铁桥和中东铁路纪念馆——只不过实在没心情走上铁桥,而中东铁路博物馆正好在维修。然后扫到了一辆单车,去向百度地图提示的“松光电脑影院旧址”——那可真是旧址,可以说就是一个正在改造的棚户区。但是或许也正是这种环境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与乡土相连接的感觉。然后继续骑车,中间经过“中华巴洛克”街区——看到那簇新的门头便让人没有进去的欲望,直到中午逛规划展览馆的时候,才发现比起那旅游区,这些旧址才真正是哈尔滨荣光的延续。不过,既然有自行车,那就干脆骑到文庙。之中还在高架路上下错了一个出口——没想到位于松嫩平原东部的哈尔滨也有如此巨大的高差。不过要说的是,哈尔滨的道路与大多数北方城市一样,宽阔而又缺乏规划,成为城市中烟火气的弥散之源。去往文庙的最后一程涉及到哈尔滨工程大学的内部道路——不用说,与军队密切相关。哈尔滨文庙据说是东北地区最大的文庙,但是正值暑期,也在装修。文庙还加挂了一块牌子,“哈尔滨民族博物馆”,这种多元民族与中原文化的奇异交汇,很难将其简单看作巧合。

  我毕竟不是研究儒学的,只是草草看过。骑车到地铁站买了两瓶水,才想起起床到现在啥也没吃,也啥也没喝。在东北尽管凉快也有三十多度的气温下,可以说是早上好好做了次晨练。坐地铁到博物馆站,正值中午,黑龙江省博物馆正在闭关整修,革命领袖视察黑龙江纪念馆中午歇业,便又坐了趟公交车看了看哈尔滨市中心,到了人民广场看哈尔滨规划馆——这里面还是挺有内容的,只是在如今东北的经济状况下,里面有多少能够变为现实可就难说了。然后坐公交车回到博物馆站附近,去了闭馆的中东铁路俱乐部旧址——本来这应该与我的研究还是有关的,只不过闭馆就没有什么办法。值得一提的是,对面就是哈尔滨局,这里的地铁也叫“铁路局”。骑上单车,旁边是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系的老系馆,现在也还在使用。拐到小巷里看了南岗博物馆。里面没啥内容,也能够看得出来没有谁会专门去参观。不过作为一个区级博物馆,尽管展品不多,但是能够看到展陈还是用心了的。这与仅仅是一座房子的革命领袖视察黑龙江纪念馆天壤之别——不过那里本就只需要提供一个空间,剩下的,在东北这特殊的氛围下,只需要自行脑补。参观完之后去了东北烈士纪念馆,那一个个人单独放出来,我总感觉不应该是那样的。不过最后也没时间去参观东北抗联博物馆了。但是一走出来,去坐公交,那路,“果戈里大街”“红军街”,并不横平竖直的街道,与其所蕴含的历史产生了奇妙的回声。然后便是上一篇文章提到的,我坐了一趟绕路的巴士,到了老会堂音乐厅,然后又去做了个核酸,这次没忘记身份证。发现旁边的哈尔滨博物馆总馆开到晚上21:00便去里面逛了两个小时——那本是哈尔滨的老市委办公楼,被辟为博物馆,也算是一种奇妙的体验。里面展品很多,据说最精彩的是画展,但是那栋楼在日常参观时间过去的晚上六点让人感到阴森和恐惧。我便没有上去,参观了陶器、漆器、钱币、文学和哈尔滨城建史展。前几个或许可以说是凑数的,里面似乎还有正经的工作人员在办公。那长长的走道,让我感到自己有一种公务员上班的感觉——不对,是要办事的群众不知道要走进那一个办公室的感觉。前面几个展览展品也乏善可陈,可以说只是一种简单的介绍——到最后的文学馆,我只能说我说认识到的文学可能和它是两个东西。哈尔滨历史展倒是有趣,不过能够看出其与中原地区的博物馆显然不同的叙述策略——毕竟,这座城市的兴起,及至极盛,不过一个多世纪的事情。我突然感到,这座城市所背负的历史,及至其历史叙述,不是太少而是太多,是一种没有选择的荣光遮住了双眼,看不清松花江江水的流向。在一遍遍的重复之中——嗷对了,我还去了党史纪念馆——历史并没有照进现实,反而更显破败。这对于历史学者来说当然是好事,但是可能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种可能会被认为糟糕的生活。

  转回中央大街,买了串烧烤,在松花江畔吹风,处理纲要课期末成绩的一些问题,匆匆忙忙地回酒店拉上行李赶到车站,哈尔滨的一切凝固在记忆中。

July 15,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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