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minescen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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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没入寂静


在这个/满是陌生人的世界上/没有什么属于我(Tom Waits: If I Have To Go

  冬令营结束了,伴随着我的是平均睡眠时长不到五小时的四天。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只要一迈出家门,就有无穷多的事情等待着自己去做。这个过程给人的身体无疑带来的是极大的痛苦,但是如果是从心灵上说,又是带来了极大地满足。在这之中我写了一篇博文,完成了两门课的大作业,也为之后进一步的研究做了一些准备。当然如果只是从学术的角度来说,因为客观上时间投入的终究比不上在学校,这些天的所有努力其实可以被轻易地抹煞。但对我而言,我觉得即便这次被批评,我也没有什么可辩解的或可遗憾的,毕竟,人总还是要睡觉的。

  又是站在一个选择的时间点上,自己究竟要不要再去景德镇玩两天。这看起来很轻松,无非是金钱与时间的权衡取舍,但如果只是这样那理性就能解决一切问题。这问题的关键之一在于,在剩下的一个星期之中自己究竟能不能在实践的间隙完成三个DDL的同时将自己的研究按照导师的设想向前推进。下周也是要开组会的,这促使我需要去进行一个总结,而冬令营与实践自然是拿不上台面的。不过有一点或许是我能够感受到的,那就是我自己对自己生活的控制。原来,我是有如此大的空间去选择我的生活应该成为什么样子。而当你下定决心,这件事情又不是需要他人完成的时候,其实自己的行为是可以牢牢攥在自己的手中的。

  只是,这个选择我还可以拖一天,看自己今天能完成多少DDL。我感觉现在的生活似乎已经被DDL所裹挟,在DDL的夹缝之中寻找一些自我——但在闲暇之中,又是自己在找这些DDL。我害怕闲下来,害怕无所事事,但也或许正因为这样,我丢掉了闲暇,或者说,哪怕是一些过去的快乐都很难寻回。我只是在伪装,既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用这种伪装去换取飘渺的赞誉与认同——但那根本不属于真实的自我。我感到一种,世界与自己的疏离。

  来江西招生,也三年了。很奇妙地,自己这三年就一直这么做下来,哪怕这本是一件与我完全无关的事情。今天看到另一位同学发朋友圈,最后一句是,“我想我或许应该要学会告别”。这个句式本来对我来说很常用,但或许对我来说,问题并不只是“学会告别”,而是逃避告别,甚至因为对告别的恐惧,而选择不去相遇/重逢。那篇长文字还有另外的一个主题叫“成长”。我也在尝试反思自己的这三年。需要承认,我与招生,始终是若即若离的。自己从来没有“完整”地参加一轮招生:从夏令营、冬令营,学期中的考察到最后高考出分。我是不承担与考生的日常联络工作的,更多的可能是一种考评,或者是去分享经验。或许需要思考的是,自己为什么三年都被邀请,以及自己愿意过来做这件事情。或许是,招生让我看到一种新的生活,一种与过去的连接,一种权力关系下天然的认可,以及让我学会去认识人和理解人。与此同时,这三年让我越来越感受到自己日常生活的颓废,让我看到自己的局限。快乐还是有的,但我愈来愈觉得这快乐的肤浅——或者换言之,招生带给我的快乐有关人,尤其是与人的交流。尽管很累,也是第一次在招生过程中做“工作”(特指与高中生沟通的工作)到凌晨四点。面对高中生与助教面对学生的感觉具有某种意义上的同构性,而对教学的思考是我现在研究与“工作”的一个重要主题。但是如何将这种思考变成理性的问题,去超出现实的限制变成一种经验——我不喜欢“规律”这个词,因为这似乎在说一条条冷冰冰的戒律,而经验是可以游移和转换的,是有人的参与的。

  招生提供的居住条件无疑是很好的,而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刚刚经历过一个拥挤的硬座车厢(当然,本来我完全可以去坐动车,但是一个是时间差不多,二个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还是会选择更有“生活气”与“人味”的环境——尽管自己可能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到自己预定的,只有一个人作为为明天开始的,参与者我多不熟识的实践过渡的酒店房间中。一百多块的连锁酒店自然是不用对房间抱有什么过高的期待的,但是这种反差确是让我思考。每次招生的时候如果能“夜聊”往往是让人兴奋的,但是我所想象的或许与大多数人抱着吃瓜心态去的并不相同。我仍会用学理化的语言去问出一些我想要了解的有关人情与生活的问题,换言之,它提供了一个隐私而安全的场域,让我能够去看到一些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好说的世界——有关情感、社会,甚至是性。如果说,这之中的一些是由夜晚所决定的,比如说对时事的评论,在这个已经在起变化的时代只能在线下私下说;那么另一些就是与聊天的人有关,需要让彼此都感觉到舒适,也能拓宽彼此的生命体验。诚然,只有这样的交换,才能让自己对一些事情获得更多的思考角度,去进一步认识到自己的局限,从而去尝试更好的理解这个世界——而要达到这个目标,实践(机会/过程)是重要的,而另一部分是在这之后,相隔不太远但又拉开了距离之后的反思。这个是个人的、私密的,甚至可能是难以言说的,但是那种感动我想是真切的。

  在这之中我逐渐认识到自己的傲慢与偏见,去在无声之间褪去自己一直以来被“塑造”得坚硬的外壳,去在另外一些我认为是坦然的话语之中反思自己的过去与现在。这之中的有些部分或许是我难以理解的,甚至可能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去经历的,但是这种特异的感受本身就是价值。它告诉了我生活所可能有的另一面,世界可能对其他人来说是另一个,而自己所拥有的世界,只不过是这个世界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块碎片。诚然,这之中是会有价值判断的,但是在真实的人与人的交往之中,价值判断或许是最不重要的,因为这或许是影响彼此之间的共情与理解的最大阻碍——因为生活自有其逻辑,而在一个“被抛状态”的陌生生活之中,了解比评判远来得重要。

  在招生的过程之中,评判或许又是必不可少的。我不喜欢冷冰冰的分数,去计算这位同学有多大上线的概率——毕竟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到放榜时,对每个个体,没有百分数,只有0和1。之前我或许写过,在放榜之后的招生季,权力的倒转是令人难受的。但或许也正是在这种处在同一场域但是终究不是我们个体自身命运的两难抉择之中,自己得到了众多反思的机会。这不仅有关自己的生活,也包括反思自己的过去以及自己与他人相处的方式。在这个意义上,更多的交往可能本身也是无意义的,只需要去做好自己能够把握的那些,剩下的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在这个高速运转的世界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本职工作与自己的生活,招生对自己而言,或许更多的是一种“突入”与“被抛”,他给了我一种接触更多人,体验不同生活的机会,但这好似一场现实体验的幻梦,终归是在一个一定的时间节点获取到一个评价,然后结束。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可能是更为长久的,但是这种状态,毕竟不是我们本身的生活。

  于是乎这就与高中一样,作为一个空间承载了很多人共有的时间,但是三年之后,人来了又走,终究只是一段经历罢。而人生,本质上或许也可以说是一段段经历的拼接,而人的关键之处便在于,去让时间的连缀产生意义。

  “灵魂没入寂静,有人拉你回去”,还是要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这个阶段本身所要做的是什么,而不是去徒劳地找寻更新奇的经历,沉溺于这一个又一个的幻梦之中。

January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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