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minescen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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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


让死亡觊觎我/​让恐惧亲吻我

  从五号出来到今天回家,将近半个月在“外面”的生活就要结束了。今天也是南方传统意义上的小年,尽管在这个年味逐渐稀薄的时代一个单纯的日期已经不能再勾起人的兴趣。出酒店的时候,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气温已经降到了冰点,连带着我的心也是如此。这样的天气高铁大概是会晚点的,这也让我有更多的实践在路上思考这段时间自己的得失。从一种“变态”之中回归正常,是需要时间过渡的。

  这次出门还是让我感受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世界,也让我更深刻地了解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我逐渐认识到自己的特殊,让我确信自己是可以在与人群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的情况下做自我。这次与我第一次来江西,中间相隔三年半的时间。随着身份的转变,我逐渐思考再来这里的意义。的确这是能够让我得到认同的,尽管或许是虚幻的。但终究,我在这里是一个外来者,需要去经受他人的打量,去用一套我自己不熟悉,但是他们都乐在其中的方式展开话题、进行批判。我在这里不会承担责任,也因而注定不会有真正的认可与批评。更为重要的是,这注定不会成为我生命的常态的一部分,或许一年,或许三四年,我终究不会再对这片土地有任何留恋——除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列车逐渐远离城市,近处的山峦也有了积雪。并不是不能想象雪景,但每次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会给我一种震撼。这种震撼不来自于抽象的美,而是它将大自然的力量形象化。雪毫无疑问是圣洁的象征,但是雪花本身却是污浊的,雪落在这篇片大地上,大抵也终究是要化的。如果仅仅看雪,本身并没有多少意义,但是雪背后所带有的一种能够在短时间内让天地“换了模样”的力量,让身处出其中的人感受到一种渺小,更感到一种敬畏。人与人的关系或许也是如此。我想维持生活的简单,但或许生活本身就是复杂的。很多时候我也无法去选择,因为我无法预知他人的过去,也无法预知他人与我交往时最真实的互动。人之所以为人,一大原因或许是因为仍是会彼此欺骗的。我在这里或许也提到很多次“拟剧论”,又或许如罗翔老师经常引用的那句话,“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演出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如果只是在演出一个角色,那自然是不需要投入所有的真心的。但人与人之间最令人感动的,难道不正是真情么?诚然,人与人的交往之中有欲望、权力,甚至是他人的期待等等部分,但,“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交往过程中真实的感动是无法替代,甚至也是很难表达的。我与周边的众多人,也终究是不同的,或许是北京,或许是未来,但在这样一个巧合的相遇时,究竟是应该让欲望充斥我们的头脑,还是去用理性维持一种基本的分寸,这选择本身并不一定是理性的。在这个意义上,人是感觉的动物。那么,我们还会有未来么?如果有,这未来如果不能被我们看见,又有何用?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又是否会有未来?昨天在很晚的时候投了一个提问箱,也有被问到这是否就是一种虚无。或许我现在会越来越笃定,人生终究是一场悲剧,这苦难的内核需要自己孤身一人去慢慢体会与感受。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取巧的方法,我们通常将其称为,“经历”。或许有人会问,我们难道没有喜剧么?或许是,但是喜剧的内核,或许只是在远观他人的悲剧罢。毫无疑问,这是残忍的。

  这或许可以被应用到处理人际关系之中。我知道,我对感情这东西十分迟钝,也对美丽或者激情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我能够感受的是人与人之间相处时自己内心的想法。我知道我有欲望,有的时候也会被它吞噬,但那就是“一晌贪欢”,是偶然一次的欢愉,是肉体与心灵经验的扩展。在更多的时候,我需要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去学会多做少说,去用理性限制自己的判断与行为。这些的本质都在于,自己是什么样的,以及要成为怎样,自己的认识与他人的认识之间有怎样的重合与张力。真正的理解,永远是稀缺的,甚至这并不应关系的称谓而改变。当然,我们身处在社会中总是会受到社会的限制,但这种限制本身并不一定就是理性的,也不一定是自己身处在这个环境之中的最优解,只有自己去判断,去选择,然后去承担这种选择的后果。

  所以如果我将这次旅行做一个总结的话,或许我会用“祛魅”以及“疏离”这两个词。这次或许是因为并不直接接触学生,但是又需要对学生写评价,并且自己还有很多读写的任务,尽管这些学生之中的大多数其实我在暑校见过,但是却仍然感到陌生。我发现我自己的叙述已经与他们之间有理解的鸿沟,需要我放下知识与权力的傲慢去跨过。并且在另一个方面,我其实并不关心他们的生活,也并不喜欢娱乐——至少自己看的综艺和B站有共同兴趣的可能是相当少数,更谈不上什么“母校情结”。这之中的大部分人,或许都只是这一两面的缘分吧。于是我害怕离别,甚至干脆不想面对。而与此同时,我发现自己与本科生之间同样有鸿沟,尤其是对大一大二的本科生而言,尽管自己的经历只不过是三四年之前,但是他们显然打开了更多的可能,也在经历一个迥乎不同的时代。我没有多少值得庆幸的,我甚至开始害怕在这个园子之中的局限与重复。而我现在找到的方式或许是,去更加沉浸地投入到具有无限可能的学术之中。但这就更意味着与日常的疏离,以至于对日常的交往只剩下学术语言,以及努力隐藏在这背后的空瘪的灵魂与日渐强烈但是又不被这个社会所接纳的欲望。在这一点上或许对我来说并没有更多的可能性,或者说就只能向前,否则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殒灭,他人投来的目光都将变成利剑。于是乎我愈来愈对交往恐惧,但又害怕思考——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不知道思考之后要如何表达。我当然知道要怎样才能获得这个评价体系的认可,但一方面是“实不为也”,另一方面是对这个评价体系本身感到失望。疫情对于个体与社会、国家来说都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当然或许这新时代的开端还可追溯到2018年,根本大法的修订与贸易战,让本“应”是理所当然的全球化,及与之相伴的所有价值的基础都变得可以动摇。而自己的这三年其实本身从一场疾病开始,然后在混乱中“坚定”地选择了历史,然后又经过探索来到了现在自己所处的位置。在这之中坦率地说,自己的阅读和思考其实是不够的,尤其是将输入转化为输出是极为不够的。需要知道,在这里的写作很大一部分只能说是情绪的抒发与观点的派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表达”。

  对文字,当然是需要有感觉的,而这种感觉来源的根源应该是对人的感觉。而这种对人的感觉,首先要做的是去定位自己的位置,那种知道自己的特殊与世界疏离的位置,独自品尝孤独。

  正如鲁迅在《补天》中所言:“伊在这肉红色的天地间走到海边,全身的曲线都消融在淡玫瑰似的光海里,直到身中央才浓成一段纯白。波涛都惊异,起伏得很有秩序了,然而浪花溅在伊身上。这纯白的影子在海水里动摇,仿佛全体都正在四面八方的进散。但伊自己并没有见,只是不由的跪下一足,伸手掬起带水的软泥来,同时又揉捏几回,便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东西在两手里。”如果实在不能表达与排遣,还是要让自己有一些出口,而这些出口可以是,或者说更应该是与经典的对话以及学术的表达,这也同样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至于那更大的不确定的未来以及这个社会,还是要认识到自己的局限,闭嘴。

  这或许也就是我从庐山到景德镇,觉得这段旅程才真正完整的地方。这一开始其实是并不顺利的——庐山的实践我已经说过,彼此都不熟。下山的售后错过了一班车,导致自己直接喜提高铁+出租上开组会的经历。幸运的是民俗老板足够nice,之后自己的恍惚更多的还是自己的原因。开了组会感觉耗费了自己极大的能量,晚上,及至昨天,只不过是在做一具行尸走肉,去假装合群。不过景德镇我想还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小城,尽管我会知道用自己的印象去评判他人的生活,乃至家乡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我想我也在这里有这样的权利。毕竟这两天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花的也都是“我自己的钱”。景德镇的天在我在的这两天都是阴沉的,但是这种阴沉又不完全是一个贬义词,因为在这之中能看到云卷云舒。我们住的是一个可以算是郊区的地方,到市中心需要十多公里,二十多分钟的车程。这里的车是不喜欢让人的,管理也或许有一些古板。穿景德镇中心而过的是昌江,但是在市中心跨过这条并不宽的桥并不多,并且桥两边的接驳也并不好,于是乎很多时候就只是堵着,哪怕是在大中午。景德镇最出名的毫无疑问是瓷器,我不知道这究竟与现在的景德镇还有多大关联,不过我在昨天的参观之中突然感觉在窑里实在是很酷——从成化、宣德、宣统,在烟熏火燎之间,时光走马而过。当然,这是一个带有浪漫色彩的描述,真正的历史肯定远为沉重,不过我想这本名不见经传的城市为何能在历史上留名,以至于构成这个国家的历史与形象记忆的一部分,定然是有其原因的,而这种因资源而来,因特性而具有的隐居而与权力和中心若有若离的关系,是我现在能想到的某种意义上的理想。在这个意义上,景德镇也是一个需要更慢的感受,而非去用知识与好奇去打量的城市——归根结底,远行是为了扩宽自己的生活体验。最后一天的晚上,从唱歌到恐怖电影,再在喜剧电影的背景声中阅读,我逐渐笃定了自己对一些人际关系一些处理的想法, 也似乎更加清晰了自己的生活——哪怕这或许并不令人愉悦。在凌晨三点,大风降温中的小屋体会孤独,这本身或许会成为珍贵的记忆——与这几天与人的相处和对自己欲望的管理与放纵一道。

  再睁开眼已经是今天七八九点,收拾好东西从室友身边下床,我想我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面对着还有两个的DDL,这个学期,也是这个农历年最后的挑战,再之后,其实是一个个更加密集的挑战与能够看到的时间节点,而这一路只能自己走,定义与标签,本身应该是游移而随时间而变的。

  不变的是对生活的热爱与感受。

January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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