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minescen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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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边疆


自边缘而中心。

今天一过,正式的十一假期就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我也能够在群里看到有些同志已经开始工作,这让本来快乐的旅行蒙上了一层不必要的阴影。正好今天看到一篇推送,说疯狂的旅行同样是一种心理疾病,感觉自己更不好了。在很多学科之中,都很喜欢“边缘”这个概念。历史学自不用说,对于自然科学而言,“边缘”在如今往往与“前沿”联系在一起,而对于社会科学而言,“边缘”是一种十分重要的思考角度,比如在经济学中就有一条基本原理是,“理性人考虑边际量”。但不论如何,边缘其首先描述的是一种空间的状态,是一种相对中心而所在的位置。正是这种空间上的位置,为其赋予了众多意义与魅力。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今天看的,是上一篇推送的前两句。即便明明知道日出只是太阳自然的流转,但还是让人愿意为了它而起早——尽管在很多人的生活之中,这或许也只是一种日常的生活。旅行是一种特殊的生活状态,它只是一种空间的移动,但正是人的目光和思想,给这种移动以价值与意义——特别是看到一片废墟、一个小土包,一切根本不能称之为”美“的景色的时候。当然,在交通工具上的时光尤能体现这一点。我现在,便是在与高速公路平行的火车上——为了看这场日出,我恰恰错过了日落,也不知是有意逃避,还是命中注定。交通工具这个场域,不仅仅具有临时性的特点,而且给人一种期冀,或是怀念。当然,或许更重要的,是其生生地在时间与空间之间建立了某种关联,或者也可以说,是为旅行”赋予“其本身意义的过程。尽管经济学会告诉我们,“理性人不考虑沉没成本”,但是正是这种经历和时间的花费,让人更为期待,也让人“不得不”对可能是寻常的景观发出更多感慨——最为直观的体现,便是一些不知所云的留影,以及“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定位朋友圈。不止于此,在交通工具这个场域中,尤其是在火车与飞机上,许多时候是没有信号的,这就意味着人被生生地与现代信息网络割裂——当然,如果你有本地缓存,或许还能说保留了与现代最后一丝联系的可能,但问题是,很多时候火车与飞机上是没有电的,这意味着与现代的联系被天然设定了一个时间的界限,这加剧了人们对空间移动之后意义的渴望。当然,更为普遍的说,这种状况让人不得不远离电子产品,或者为此换个说法,“回到现实”。如果是这么说,这个场域的特殊性就被消解,而是成为应对现代性给人所造成的一些问题的重要方式——毕竟,如果你在网络上搜提升学习效率的方式,或者去做时下十分流行的“正念练习”,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督促你抛下手机,更多的接触现实。我也在上个月被导师最强的警告之中,再一次认识到我过去的两三个月,甚至扩大了说,过去的一两年之间,自己逐渐与现实脱离的状态及其给我自己所带来的改变。我想,正如那本《旅行作为一种精神疾病》里所说的, 旅行意味着一种对现实生活的逃避。而虚拟世界,便是在不移动空间的前提下,逃避现实生活的一种方式。

啰嗦了这么多理论,这些也与题目没有很大关系,这或许也是现在我的写作之中所存在的一些问题的缩影。但,在写这些话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了一种表达的冲动与欲望,这些文字,尽管未经打磨,有很多漏洞,但是确实是我现在想说的,也正好有这样一个契机让我自己能够将这些话记录下来。这样再对比的看我过去两三个月,甚至是过去一两年间逐渐产生的对写作的恐惧、厌恶甚至是逃避,或许也能部分地说明这里存在的问题所在。说回边疆,这也是我这次旅行前所未有感受强烈的一个议题,这或许与我这次所去到的地方有关——从陕甘宁边区的边界,到异质的民族与文化所存在的中心,再到现实中民族国家间的边界。历史、现实、文明、民族等等标准与主题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边疆”这个问题所具有的丰富可能与极度复杂的特性。这些都被统合在一个现实存在而自洽运行着的空间之中,对此的讨论,只是为了揭示这一空间与通常意义上的中心在给人的感官与运行逻辑上所具有的差异所产生的部分原因——当然更为底层的是,为什么我们将这种不同的双方,一种称为“中心”,而另一种称为“边缘”,这是带有某种权力关系与等级秩序的,从而能够更好地去观察人群的心态,以及文明的排他性——这些当然,或许又不太“政治正确”了,而这便是如今边疆问题如此敏感、重要而又研究寥寥的原因。

问题就是问题,不因为逃避而被解决。在这一点上,对边疆的观察与借助旅行和虚拟世界对现实世界的逃避,可以说是一个问题的“一体两面”。在这一篇中,我并不打算从更为学理的角度去讨论这一问题,而是从旅行的感受出发,去对这一问题作一描绘。或许我自己现在所存在的问题之一, 便是能够模糊地意识到一些问题,但是却抗拒对问题的解答;同时,当我打出“描述”这个词的时候,我同样心头一紧,一方面是因为这正是这段时间困扰我的问题的表现之一,另一方面是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所写下的,能不能被称之为一种“描述”——因为我所写下的一定是主观的和片面的,这或许是一种新的叙述,但是倘若缺乏一个主题,叙述也只不过是一种平铺直叙——面对同样的意象,如何在叙述之中体现自己的价值,这本身就是一种考验。

让我们还是将目光拉回到看日出上来。居延海这个景区,本身便以看日出而著名——或者说,除了日出,便没有更多的亮点。今天的日出是7:18,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四点半起床,然后五点就出发——我们包了一辆车,在县道上开到一百二十迈,五点半便到了景区,可还是没有抢到最佳观景位的第一排,只能在漫漫了半小时后,转到下一个观景点,安慰自己这里有一艘船作为前景,拍出来更有意思。但只要人一多,观景的意义便很大程度上要加上social的意义,我将其称之为“让i人被迫变e”的过程。当然,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了解了更多的信息,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看到的风景会是怎样,还能去哪些地方看到更美的风景——这或许就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意义,但这也绝对是一种考验,或者说,也是需要做出“权衡取舍”的。我无法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不论是这氛围强迫我戴上喜欢社交的假面,还是今天接下来的行程。草草地逛了居延海最后一个观景台,感叹气候变化使得风景不再——但是这之中又有多少真正是因为自然的不可抗力,又有多少应该归咎于人的欲望呢?我相信这里有更复杂的面向,但这些不是我能够即可想明白的。

然后我便到了口岸,初看起来只是一座平凡的小镇,或许是因为疫情的余波,或许是因为并没有赶上集市,小镇出奇地安静,似乎是我们俩的到来打破了小镇的平静——毕竟,在我们之后,过了约莫一刻钟才来了个旅游团,景区观光车才悠悠地启动——说是观光车,只是把一条公共道路的一部分封起,走一个不到一公里的大直道罢。或许是因为小镇在风口,或许是因为我们在的两天当地刚好经历了冷锋过境,我真切的体会到沁骨的凉。然后是,第一次见到国门,看到界碑。我并不想在这里写下什么神圣的话语,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帝国与边疆在此刻对我而言具有了实体,然而土地是不断延伸的,那被人为分割的两边,风景并没有什么差异。很难想象,一年之前,这里一定是如临大敌。一切都回不去了,但一切又变了什么呢?

从口岸回到额济纳需要将近一个小时,我忽然发现,这一切似乎都不属于游人,而是轰隆隆运向远方的货物。或者说,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处“生人勿近”,甚至可以说不适合人类长久居住的场所。“世间奇美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这里,毫无疑问便占了“远”。我们来的时候是这个地方最美丽的季节,但在这个星期过后,一切又大概会回到尘归尘、土归土罢。

如果没有生活,再丰厚的金钱、精美的建筑,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这种感受,在我匆匆调整行程,改签了更早一班的火车,发现卧铺上静静躺着一层砂砾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自己终究只是经行于此,但这却是一些人的生活,也是地图上一条孤单的边境线的重要一点。是的,这里可以有与中心相似的生活,但这种相似本身,便已构成了特殊。

Octob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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