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机场到酒店竟有百里之遥。一路上接机的老师讲了不少八卦，听着却让人对这座城市光鲜的外表下不抱期望——或许这不是这座城市的问题，而是这个国家的问题。问题就摆在那，只是如何解决——当然，也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但问题仍然在那。为名？为利？或许一句稳定能够压倒全部。抑或是统战会压倒一切的经济逻辑。南海涛涛，但这座城市的命运，显然已与一江之隔发生了偏移。及至这百里之中，甚至还经过了另一座城市，不敢想前两年这里遭遇了些什么。当然，这一切不改“风景这边独好”的判断，只是更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以及想逃离——但又去向何处呢？
酒店的台灯很像图书馆，顿时让人有一种刷夜的冲动。当然这不只是一种感觉，而且是理性告诉我要完成手头上读书会的DDL所需要的。尽管明天晚上没有安排，但是不知道在权力与社交的过程中又会遭遇些什么。算来算去，没有dalao的资源，那就要将自己的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我需要一件一件事地完成。
我本来想说对这个会务有一种斯德哥尔摩式的爱，但是当今天真的去接触老师的时候，还是会觉得自己的社恐被暴露的一览无余。尤其是还是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管钱，其他所有事都需要这边的老师来安排，然后又是博一的学生，总会有一种“被人保护得很好”的感觉。今天这一切发生地非常忙乱，从在校园里打车晚了十五分钟开始——尽管之后到机场刚刚好赶上登机，但毕竟不是自己一个人出行，搞到这么紧张大概是老师所不乐于见到的。然后就是接机，突然一位老师改成飞机到达，整个计划又因此调整到晚上到达的老师都只是派了司机去接。或许可以说这种不确定性是不令人喜欢的，但从另一个角度，这些都在令我反思，我真的热爱如会务这样有明确事项，但又可以无限细分，比拼人与人之间踹度能力的事情吗？还是我只是满足于手头上有事闲不下来这样一种空洞的但无力的，假装勤奋的这样一种碌碌感？
这种反思在吃完饭后，大家一起去海边散步，之中最尊贵的一位老师跟我说，“你可以不用一直保持工作状态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远处是港珠澳大桥的灯火，而一群人走在海边，不知怎么，我突然发现其实能做的非常非常小，尤其是作为一个学生。同时感受到一种虽然由于被信任掌握一些资源，但你其实并不是真正掌握这个事情的人——而我又设想了一下，如果真的责任都在身上，我又非常害怕自己搞砸。或许可以说这第一天的种种给我这个第一次做会务的同学一个下马威，但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种情感的爆发。我小声跟一位这边派来做会务，也是博一的同学——当然，他做会务的经验就比我多多了——蛐蛐，这么德高望重的老师，我的导师也在场，我除了表现得工作与专业，还能表现出哪一面呢？或许你也可以说，自己就这样紧张惯了，倒是与我认为“人生实苦，只需接受”的信条有些符合。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意味着我认为这位老师的话是某种虚伪，相反，正是这种真诚的亲民让我感到无所适从。仿佛是一种悖论，这位老师本身就很随和与亲民，但再怎么说，他是领导，他在这个领域德高望重，其实可以完全用职场甚至是广场那一套去套在他的身上，但这样就变得非常非常奇怪。我一时说不上来这奇怪之处，但至少有两层，一是学术与职场间的张力，二是个人与制度/权力之间的张力。
诚然，没有人不喜欢权力，喜欢能吆五喝六，让别人前倨后恭。但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于你，至少我会想这样一个问题，“你配吗”。这个问题其实在昨天那场大型活动聚光灯打在展示书法的我的一瞬间我意识到了，甚至于在候场的时候就想到了，但那个时候我没有办法做出选择，没有办法逃避这被众星拱月营造出的高光。这位老师当然是见过很多大场面的，这只不过是他最自然的流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看到的是权力于我而言相当陌生，甚至相当可怖的一面。这一面，一方面是“学术无禁区”与权力所赋予的上下级之间的张力。这或许在如今的中国的文科——我特意没有用“人文社科”这个词——体现得尤为明显，简单来说，或许可以有一个例子是重要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作为一个专业的合理性与合法性的生成。另一方面，是个人的努力，似乎跳不出制度的囹圄。是呀，领导随和了，但是它能改变周围人的行动逻辑吗？显然不能，即便是能，那也是揣度领导心意之后的表演——而为什么需要揣度与表演而不是做自己呢？因为地位决定了一些人就是放弃了一些自由，甚至是自己的梦想、尊严与人格去交换一些什么。在天平的另一端，我想“权力”是一个重要的砝码，只不过交换成功也只是意味着这样的故事在变换了主体后重复上演。归根到底这些讨论有关自由，而自由的背后，是现代性给人带来对自我意识及主体性的觉醒。前几天跟一位学妹聊起这个，她忽地问我，是痛苦地意识到自己的主体性的残缺更好，还是快乐地不思考主体性问题更好。我一时哑然。诚然我能够用一套话语，比如思想史的，比如先贤的论述的，去选择前者，但似乎不得不承认，后者也是一个选择，而选择，本身就意味着一种可能性与自由——哪怕这种自由是虚幻的，这大概是这悖论更深的一层。
拉拉杂杂弄到了一点，读书会的材料还没读，今天会务还要求早餐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七点四十五就要出发。这一切诚然不困难，只不过是我【自愿】选择经历的罢。
November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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